本文作者:祝东风
首发公众号:东风妹妹
她每个月的月经量比较多,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,总会弄到床上,一弄就是一大片。在身体下面垫小毯子,也会把小毯子弄脏顺带搞脏床单。每当第二天醒来,她都会很焦虑,因为妈妈又要骂她了。她非常害怕,但又无法控制,渐渐地,每次来大姨妈,她都会很烦躁,甚至晚上睡不好觉。即使后来,她自己洗床单洗被罩,被妈妈看到后,也会收到嫌弃的白眼,和带有侮辱性质的“唠叨”。我相信,她妈妈可能是真的很不理解,420mm的夜用卫生巾还不够你用吗?这个小女孩可能同样不理解,为什么每晚睡觉老老实实的,但经血就是会侧漏出来。她悄悄在网上求助,然后有个姐姐跟她说,你可以试试安心裤。安心裤有点像成人纸尿裤,穿上之后360°都是卫生巾,应该可以解决问题。她回家后怯生生地请求妈妈,问能不能给自己买安心裤。甚至还把她骂了一顿,好好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穿纸尿裤?你连月经不要弄到床上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,你还能干嘛? 她非常无助,而且上网查了一下,安心裤的价格,也完全不是她这个没有零花钱的初中生所能承担得起的。
走投无路,她在小红书上发了个帖子,问各位姐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。但,被点赞到第一位的评论是:把你地址私信给我,我给你买10包安心裤。不知道为什么,看完这个帖子之后,我总时不时地想起这件事。不知道女孩是不是因为太多人关注到这件事,产生了“月经羞耻”,因而删除了自己的求助。倒不是因为“宁跟讨饭娘,不跟做官爹”,而是女孩确实更需要妈妈的指导和陪伴。但这个女孩,在再三纠结下,最终选择在公共平台上求助。因为这个问题,她妈妈不仅无法帮助她,甚至还给她造成了更多困扰和伤害。而且,女孩的主页里,除了月经之外,没有发其他家庭矛盾的帖子。但无论如何,在这件事上,这位妈妈的做法是非常失败的,也是令人寒心的。女孩说,一来月经就会弄到床上,一弄到床上就会被妈妈骂,她都不敢来月经了,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,又不敢吃药,喝冰水又怕痛经,晚上坐在椅子上趴桌上睡觉第二天脖子又痛。
因为一次支原体感染,我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得了支气管炎,无法根治,慢慢发展成慢性的。在这一个月里,我会不停地咳嗽,吐痰、擤鼻涕,很多时候痰里还有血丝。晚上睡着了,整个嗓子里就像有个破风箱,呼吸时会发出那种尖利的气声。所幸,三年级的我已经自己一个人睡了,避免了被踹下床的命运。“不要咳了,吵死了”;“一天天咳个没完”;“叫你不要咳了,伤脑子!”。咳嗽咳多了,是真的会感觉脑仁疼,而且越咳越疼,我也不想咳,但真的憋不住,嗓子就是痒痒,怎么办呢。我妈也变着法儿地给我找偏方,又是吃煮梨子,又是“以形补形”地吃猪肚肺。有一次,我妈骂狠了突然冒出来一句,“咳咳咳,咳死才好呢!”打那以后,我再想咳嗽,会使劲憋,憋到憋不住为止,憋到肺闷闷的喘不上气为止,然后把头蒙到被子里咳。有时候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,不是咳得有多猛烈,是心里真的很难受。现在长大了回忆这件事,我还清楚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。谢谢你照顾我,但你不要那么骂我。我也很难受,身体和心里都很难受。
或许,妈妈对我的责怪,也有对自己无法帮助到我而感到的自责。只是在那个当下,在我咳得很难受的时候,她把自己的焦虑和担忧以一种非常负面的方式发泄出来,而我成了靶心。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在长大后,在用上安心裤后,在月经不会再搞到床上以后,能不能淡忘这件事,以及这件事里妈妈对她造成的伤害。父母权威之下那种想反抗却无法反抗的痛苦和酸楚,明明自己也很难受却还要小心翼翼的讨好,这些情绪不会因为时间而淡褪,每当想起,它们又会迅速翻腾上来,然后慢慢弥散你整个胸腔。诚然,他们都是第一次做家长,总有粗心的地方,总有做得不足的地方;诚然,有时候沟通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还很有可能把一个不起眼的问题放大;诚然,无论父母关系还是其他关系,都不存在一个万能的相处公式,牙齿还会嗑伤嘴唇。毕竟,无论我们愿不愿意,我们都是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和最重要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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